有的声音。
桑榆的记忆里,忽然冒出来许多个不属于她的片段。她在一场暴雨中嘶哑着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,随后在昏暗的房间中,她紧紧抱着痛哭的妻子,眼前是一炷香的猩红和黑白的照片。
男人的面庞忽然出现了,他邀请着自己,前往一起修建新桥,帮助与大陆失去联系的人们重新踏上结实的土地——而直到她在工地里搅拌混凝土,那些瘦弱的孩子从面包车上下来,被拉着走向边缘。
随后,他们如同折翼的鸟,坠进了幽蓝的海中。
那一幕并不血腥,桑榆却有些想吐。她并非尤其感性的人,在模糊的记忆中,桑榆意识到,这不全是她的感情。
李春山也在痛苦,他曾有一个儿子,为人父母,见不得这种画面。可是他为什么没有选择阻止,法治社会,报警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,可他没有,保持缄默,直到无数的孩童死于非命。
为什么?
桑榆问出声。而虚空中没有回应。
海浪仍然不竭地拍打着破碎的崖壁,那水中仍然涌动着工作的光芒,那碎光似月亮,却不比月亮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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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榆浑浑噩噩地爬起来,抹了一把被烟尘糊满的脸,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回走。她依照李春山的记忆回到家中,在玄关那只破旧狭小的柜子里找到自己的手机。
她报警的手很稳,讲述所有事情时声音却在发抖,她站在昏暗的玄关处,身上套着脏兮兮的工服,一墙之隔有汽车鸣笛声,家长打骂声,那些声音透过不隔音的墙混进来,很清晰,又很模糊。
客厅里有个女人在哭,她一直哭,一直哭,哭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来,哭到桑榆将手机放下,慢慢来到她的身边。
好奇怪。
桑榆想。走进甬道之后,她究竟是来到这里,还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?
好奇怪。
隔天。雾蒙蒙一片。
工队仍然在施工,没有被她昨夜的电话影响到分毫。
“你还好意思来!”
男人的声音尖锐刺耳,桑榆还望着那片工地,只有沉默的人正在操作机器做工,男人上来就想扇她巴掌,被她抓住了手腕,没挣扎开:“真是够了!妈的放开我!白痴!昨天晚上是不是你报的警?”
他的嗓门尤其大,低头干活的人都抬起头来瞧向他们,身影在雾里,像扭曲的怪物。桑榆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呼吸困难,但她没有反驳,只是点头:“嗯,是我。”
啪的一声,男人把一张纸拍在她胸口,嘴里仍然骂骂咧咧着:“要不是挨调查了,你想就这样走还没那么容易!你被辞退了,现在就滚,工钱也别想了,修不完这桥,你也得被抓来填桥墩!”
雾蒙蒙的一片。
“可是……”桑榆拿着那张手写的辞退信,“为什么一定要延续这种封建残余,难建是因为这里是海峡,就算往桥墩里填进再多的孩子,也不会有任何改变。”
“我没空和你扯这些。”男人恶狠狠推了她一把,“赶紧滚,别逼我找人过来把你打出去。”
男人扭身钻进了雾里,身影很快消失。比起从前经历的副本,迄今为止都是人在造孽,她该如何做?又还能怎么做?
桑榆搓了把脸,没在意辞退书随风飞远,她只是慢慢挪动脚步,远离了工地。她站在围栏外,隔着雾气遥望。
她的情绪出现了极大的缺口,不再由她掌控,她是李春山,却又不完全是李春山,她有选择的权利,却难以去动摇些什么。
雾色蒙蒙,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。
“……”桑榆缓缓眨了眨眼,她好似在那雾中看见不断走动的影子,影子大多很矮小,像年纪不大的孩童。
它们不断徘徊着,若隐若现,又在桑榆眨眼的下一个瞬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