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杨炯朦朦胧胧中,但觉全身酸痛难当,四肢百骸如同被石碾压过一般。他缓缓睁开眼,只见帐幔低垂,室内依旧昏暗不明,唯有窗外月色透进几缕清光,在地面铺就一片霜白。 正恍惚间,忽闻耳畔有人惊呼:“你还能醒?我以为你死了呢!” 这声音清脆中带着三分焦躁,七分娇嗔,不是苏凝又是谁? 杨炯勉力侧首,但见苏凝一双杏眼正瞪得滚圆,脸颊微红,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。 他翻了个白眼,没好气道:“这什么时辰了?我睡了多久?” “你睡了一天了你知道吗?”苏凝急声道,“从晌午直睡到入夜。再过几个时辰,天就要亮了,咱们……咱们就……” 她欲言又止,颊上绯红更甚。 杨炯一愣,目光扫向桌案。果见烛台之上,蜡泪早被清理得干干净净,此刻正燃着一支新蜡,烛焰跳动,将屋内照得半明半暗。 他心下恍然:苏凝所言不差,自己这一觉竟睡了这般久。 他定了定神,但听门外隐约有呼吸之声,透过薄薄的门纱,可见四道人影幢幢而立,正是那四名女卫。 又觉怀中苏凝身子不住扭动,不由得蹙眉道:“你乱动什么?还嫌绑得不够紧?” 苏凝闻言,立时止了动作,却将一双大眼瞪得溜圆,朝杨炯连使眼色。 她费力侧首,将樱唇凑到杨炯耳畔,吐气如兰,低声道:“你小声些!那小翠死丫头,用的是牛皮筋将我们绑在一起,还都是死结。这牛皮筋遇水则胀,越挣越紧,只能用利器割断才行。” 这般说着,她眼神微转,引着杨炯看向桌上那只青瓷茶杯,继续低语:“你瞧见那杯子没有?是粗瓷所制,边缘粗糙。若能用手指捏碎,取锋利碎片,便可割断这劳什子。” 杨炯听了,顺着她目光望去。 但见那方几距床榻约有三尺之遥,桌上除烛台外,唯有一只茶杯孤零零立着。 他心中盘算,又看了眼那薄如蝉翼的门纱,担忧道:“这能行吗?这距离咱们一动,门外便能看个大概。若下床去取,她们立时便会闯进来。” “所以让你想办法呀!”苏凝急得俏脸通红,“你鬼点子不是挺多的嘛?先前在花姐面前,叭叭叭说个没完,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行了?” 杨炯被她这般抢白,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 当即只得凝神细思,目光在床榻与方几之间来回打量,忽然灵光一闪,问道:“你腿多长?” 苏凝闻言一怔,不明所以,但还是老实答道:“约莫三尺有余吧。” 杨炯心中暗喜:这苏凝身量高挑,与花解语不相上下,按常理推算,腿长该有三尺有余。 床榻距方几不过三尺,若她伸直大腿,脚尖当能触到桌沿。如此一来,何须下床?只需用脚夹住那茶杯便可。 这般想着,杨炯又看向苏凝那双杏眼,嘴唇动了动,欲言又止。 “你……你有办法了?”苏凝见他神色,急声催促,“吞吞吐吐的干嘛?快说呀!” 杨炯听了这话,索性心一横,低声道:“床榻距离那茶杯,不过三尺之遥。我可坐在床沿,你面对着我,用脚去夹那茶杯。如此一来,既不用下床,也不易被门外察觉。” 苏凝听了,起初面上一喜,可待瞥见那轻薄门纱上映出的四道人影,便又垮下脸来:“不行呀,那门纱太薄了。咱们稍有动作,身形变幻,立时便会吸引她们的注意。” “所以……所以还需掩人耳目。”杨炯老脸一红,心中忽觉有些异样,怎么好似在拐骗良家女子似的。 苏凝性子单纯,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? 她只道杨炯还有后手,连忙追问:“怎么个掩人耳目?你快说呀!你要急死我呀!” 杨炯嘴唇又动了动,抬眼望了望窗外月色,见已是月上中天,时辰紧迫,再耽搁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