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注着“电壳鸟笼间距:2厘米,防卡脚”。我忽然看不懂他了,记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?是怕自己忘了,还是想给谁留个念想?
我试着给他补了两篇,可写出来的东西干巴巴的,完全不是他那种带着土腥气的鲜活劲儿,撕了又写,写了又撕,最后都揉成了团扔进纸篓。
文件夹里夹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,上面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,笔画重得把纸都戳破了:“砖头……不该砸向孩子……”我一下子想起老郑孙子的事,这大概是他最后想写的话。
他的手机里存着段录音,是他问老郑:“孩子走的时候,手里攥着啥不?”老郑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:“攥着片铁线蕨叶子,他说这草能止血……”后面是哥哥的哭声,很轻,像被捂住了嘴。
那天我去村西头,看见老郑蹲在门口,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。墙根下有个歪歪扭扭的画架,上面还粘着半片铁线蕨叶子。“你哥前天来,”老郑突然开口,“说要写个故事,让大伙都看看,孩子是咋没的。他说要是早有人管管,娃就不会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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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没敢接话,转身往回走。路过玉米地时,看见几个小孩在玩闹,其中一个捡起块砖头,另一个赶紧拦住:“别拿这个,会打伤人的。”我忽然想起哥哥说的话,这世道是得讲讲理。
院里的绣眼儿还在笼里蹦跳,我按他本子上记的时间,往食盒里添了把小米。鸟儿啄食的声音细碎,像他写字时铅笔划过纸页的动静。有时候写着写着,院子里的虫鸣会突然停住,恍惚觉得他还在藤椅上坐着,手里转着那支铅笔,说不定会突然抬头问:“你说,那三个孩子长大了,会记着这砖头不?”
前几天去山边,看见石缝里的蕨类抽出新芽,卷成小圈圈,像攥紧的小拳头。我蹲下来拍了张照片,存在他的平板电脑里。他以前说过,蕨类在石缝里都能活,人更该好好活着。
我还是想接着把他的故事写下去,哪怕写得不好。第一篇就写老郑的孙子,我去问了好多人,知道他总在书包里装着蕨类叶子,说能保护自己;知道那三个孩子其实也常被家里打骂。哥哥没写完的话,我想替他写完:“砖头该垒墙,不该砸向孩子;人心该存善,不能长歪了。”
昨天张爷爷看见我在翻哥哥的本子,叹着气说:“你哥总念叨,你小时候虽然跟他吵,但他咳嗽时,你满林子给他找治咳的草。”我愣了半天,才想起有这事,那时候我采回来的草里,就有好多蕨类。
风从院子里吹过,肾蕨的叶子轻轻晃,笼里的绣眼儿突然叫了两声,清脆得像露珠掉在叶子上。我拿起笔,在他的本子上写下新的一行:“今天,我看见新的蕨类长出来了,很小,但根扎得深。就像那些被欺负的孩子,要是有人护着,本该活得扎实。”这次我没撕,想着等写顺了,总能写出点他想要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