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桌上的白痕渐渐化了,水汽氤氲在月光里。
华灵清轻轻叹了口气。明日便只展一诀吧,这样既不算辜负剑庄的期待,也护得住那些未必能承受利害的弟子。
她起身推开门,想看看月色里的剑庄轮廓,却见西角门的方向,一道月白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往外走。
是华景渊。
他步履比白日沉些,袍角扫过青石板时,竟带起一丝极淡的腥气。
华灵清以为他同自己一般喜爱自然,如今又是夜色,于是便也没去多想。
……
华景渊没有回自己的院落。
他穿过练武场东侧的竹林,在最深处的假山下停住脚步。指尖按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石上,暗劲催动,石面缓缓移开,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,里面黑得像泼了墨,隐约有阴风往外涌。
他弯腰走进去,脚步声在狭长的甬道里撞出空洞的回响。
越往里走,腥气越重,混杂着腐朽的草木味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腐烂了百年。
甬道尽头是间石室,石壁上嵌着数盏油灯,火光却绿莹莹的,照得四壁上的刻痕愈发诡异——那是些扭曲的符文,细看竟像无数挣扎的人影。
石室中央的石台上,蜷缩着一团黑雾,雾气里偶尔闪过两点猩红的光,像野兽的眼睛。
“你来了。”黑雾缓缓蠕动,声音像是无数根锈针在摩擦,“今日剑庄里的气息,倒是新鲜。”
华景渊站在石台三步外,脊背挺得笔直,指尖却在袖中微微发抖。
“黑煞大人。”他的声音比白日里冷硬许多,“明日青岚剑庄和断云阁要来问剑。”
被称作“黑煞”的黑雾嗤笑一声,雾气翻涌间,露出半张腐烂的脸,眼眶里没有眼珠,只有浓稠的血红色液体在打转。
这是上古遗留的恶灵,百年前被华景渊意外从剑庄禁地的封印里放出,以活人精血为食,却能将自身的邪力渡给契约者。
“问剑?”黑煞的声音里带着玩味,“你那点改良的剑法,挡得住?”
华景渊的指节抵着掌心的旧疤,那里的痛感突然尖锐起来。“我请了灵清师姐出手。她是先师的弟子,会‘流霜剑诀’的真髓。”
“灵清……”黑雾猛地膨胀了几分,猩红的光在雾气里剧烈闪烁,“是那个浑身霜气的女娃?方才她在院子里时,我便闻到了——极境寒霜体,十大天赐圣体之一,她的魂魄,够我抵得上万个活人了。”
华景渊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,不过并没有过多询问。只是喉结动了动,袖中的手攥得更紧,指甲嵌进肉里,血珠渗出来,却被他悄悄抹去。
“她是剑庄的人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发紧,“黑煞大人,我们的约定是……”
约定?”黑雾嗤笑着打断他,“你用每年数百个活人的精血换我的力量,不就是为了守住这剑庄?可你守得住吗?”雾气缓缓降下,几乎要触到华景渊的脸颊,腥气扑面而来,“那女娃的霜气里,有别样的味道。你改了十年剑招,不如她一根手指的力量。你不想要吗?”
华景渊闭了闭眼。
他眼前闪过的不是恶灵的威胁,是黑风寨来犯时弟子们倒下的身影,是去年闹狼妖时华沧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口,是他夜里在书房翻遍先师手稿,却连“寒英敛”的边都摸不到的无力。
他睁开眼时,眼底的温和尽数褪去,只剩下偏执的暗芒。
“她明日会展示剑法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,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,“就在前院的练武场。”
黑雾里的猩红光芒亮得灼眼:“很好。”
黑煞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,“你守你的剑庄,我取我的圣体。我们各得其所。”
华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