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说是外人,就算是关家子弟,一年到头也难见自己这位四叔一次面。
故而提前离席,只要皇帝没有意见,也没有人觉得奇怪。
“那就好。”
看到连襟松了一口气的模样,刘天子不由揶揄:“冯将军亦惧妇人乎?”
冯连襟反唇相讥:“陛下不惧?那就让皇后一个人回桂宫,陛下今晚睡未央宫?”
天子沉默地拍了拍额头。
酒喝得有点多了,怎么就忘了自己刚刚说谁巧言令色来着?
“你躲得了一时,还能躲一世?”
冯某人打了个呵欠:
“不需要躲一世,只要躲过今晚就行。我家两位夫人皆非一般人,行事不会那么拖拉,快得很。”
“你这话我听着怎么像是你家夫人想要把人剁了丢井里?”
冯某人又打了个呵欠,看起来有些瞌睡:
“陛下多虑了,好歹也是朝廷造册过的媵妾,我家夫人岂会不知轻重?”
“行吧,”阿斗站起来,“反正你想呆就呆着,明日不用上朝,我就不过来了,你想什么时候出宫就自个儿出去。”
“明早起来要是肚子饿了,跟门外的人说就行了,我都吩咐过他们了。”
“好,多谢陛下。”
阿斗没摆摆手,转身走了。
把阿斗送出门外,又跟皇后礼貌地打了个招呼,冯大司马转身回榻上继续睡觉。
一路骑马从雒阳赶回长安,又是春寒料峭之时,说不累是骗人的。
今晚不想回府,就是不想累上加累。
相比于宫里冯某人和阿斗的和谐气氛,大司马府上可就多了一些萧杀之气。
羊徽瑜直到左夫人回到大司马府上,才知道原来外面赫赫有名的关家四郎关翼虎,冯大司马麾下第一爪牙,竟然就是自己未来的主母之一。
“妾……奉夫人茶。”
羊徽瑜虽然面容恭敬,但捧着茶的手指在微微发颤,盏中明前茶汤漾起的涟漪,无一不显示出她心里的不平静。
左夫人未接茶盏。
坐如金刀,笔直如剑,虽然恢复了女儿身,但左夫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并未比束冠时减少半分。
羊徽瑜虽然是世家女子,见识并不算少,只是羊氏女子家教中,从来没有教过她如何面对一位杀人无数的女将军。
偏偏这位女将军还是自己的主母。
谁家主母回到自己府上,还会随身佩带一把斩马刀?
“泰山羊氏……”
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,左夫人的指尖,正轻轻地抚过刀身,最后大拇指微微一弹。
“锵!”
半出的刀身雪亮无比,反射着烛光,好巧不巧地映在羊徽瑜的双眼上。
“妾惶恐……”羊徽瑜伏得更低,后颈肌肤暴露在对方视线里。
虽然想要强自镇定下来,但她仍能感觉到凉意如刀锋后颈部位不断游走。
如果早就知道大司马府上有这么一位杀人如麻的主母,打死她也不敢这么轻易答应地进入府中。
媵妾也是妾。
特别是面对这样的主母,媵妾这个身份,不能给她一丝丝的安全感。
正当她在胡思乱想间,茶盘忽被抽走。
左夫人玄袖翻飞间,羊徽瑜腕间一空。
再抬头时,夫人正仰颈饮茶。
饮毕,左夫人将空盏掷回盘中,瓷底撞出清越之音:
“既入冯府,当持箕帚,守冰霜,泰山之竹本有节,莫效灞水之柳絮,风起便作漫天舞。”
听到夫人开了口,羊徽瑜差点喜极而泣:
“妾虽草木质,敢忘松柏心?昔年待字闺中,日诵《女诫》不懈。”
关将军微微点头:“如此甚好,下去吧。”